協議很快簽完，餘珮果然讓黛西端來了brunch，一邊非常高興地問商渺遠：“你喜歡吃什麽？甜的還是鹹的？有可頌、布朗尼蛋糕還有西班牙土豆餅。”

商渺遠：“我都可以，一塊蛋糕一杯咖啡就可以了。”

餘珮立刻照辦，一旁的周元帥卻說：“總吃甜食對健康不好。”

商渺遠便有些坐立難安：“那……我吃什麽都可以。”

餘珮：“偶爾吃一吃沒關系的，我也很喜歡蛋糕。”

馮宇帆還在後院裏抽煙，商渺遠立刻拿他當借口，說：“我去看看我表哥。”

院內雨勢稍頹，商渺遠並不想跟馮宇帆單獨待在一起，可是形勢逼人，如果不跟馮宇帆待在一塊兒，他就只能跟餘珮他們一起了。

馮宇帆聽到腳步聲忙掐了煙，回頭見是他，問：“已經簽好了？”

商渺遠點頭。

馮宇帆嘆了口氣，說：“以後你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了，別總把自己當小孩子，在別人家生活，機靈一點。”

商渺遠沒有答話。

馮宇帆接著說：“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喜歡小孩子吧？”

商渺遠嗯了一聲，說：“以後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。”

馮宇帆聽到這裏，倒是又把之前那半支煙點了起來，說：“……那也說不定。”

商渺遠回頭看他，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，沒有往深裏想，說：“他們準備了點心，一起吃吧。”

馮宇帆嗯了一聲。

商渺遠等他抽完煙一起回了室內。

周元帥跟奧措已經去忙公事，屋裏只剩下餘珮和周培松兩個人。周培松一手捏著個牛角面包，另一手正在翻閱剛剛的書，聽見庭院門響，擡頭朝他們露出個笑容，說：“你們在說什麽小秘密呀？說了那麽久。”

商渺遠說：“沒……沒有，表哥在抽煙。”

馮宇帆的神色不大自然，說：“既然事情已經辦完，我就不打擾了。”說完他看向一旁的商渺遠，“你怎麽回去？我送你吧？”

商渺遠正要答應，餘珮在一旁笑著開口：“渺遠就不要走了，已經是一家人了，今天黛西特意給你準備了房間。”

商渺遠慌了，看向馮宇帆，馮宇帆也看出他的不安，說：“來的時候沒有說要留宿，小遠應該是沒有準備換洗的衣服和睡衣的，不如讓他回家收拾一下行李……”

“那我送他吧。”周培松放下手裏的書和點心，說，“反正我也沒什麽事，拿行李應該不用很久吧？”

餘珮說：“倒是也可以。”

商渺遠說：“我……我可以不留宿嗎？”

餘珮深深地看著他，過了好一會兒，才說：“當然可以，那明天我準備好房間，早上十點讓培松去接你，好嗎？”

商渺遠頭發上的雨水已經幹了，現在又被汗水打濕，他站在那兒說不出話。

餘珮走過來，說：“如果明天不可以，後天也行。但是，總有一天你得面對，對不對？今天，明天，還是後天，又有什麽分別呢？”

過了很久，商渺遠才說好，但他沒說是今天好還是明天好還是後天好。

馮宇帆有些不忍心，說：“夫人，我表弟從小膽子就不大，到陌生環境會害怕。”

餘珮很包容地笑了笑，嗯了一聲，沒有說話。

相比跟完全陌生的周培松處在同一個封閉空間，商渺遠覺得，還是現在的處境更好一些，他是最討厭變化的，無論此時的狀態是好是壞，如果生活的節奏能日覆一日亙古不變，對於他來說，那就是最好的安排。

商渺遠：“我今晚留宿。”這樣一來，周培松就不用去送他了。雖然他不可能永遠不出門，可這些以後的問題都不比眼前的事情棘手。

周培松一笑，把剩下的一口牛角面包吃掉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，站起來說：“既然用不到我，我就去上班了。”

周培松的工作跟他的家世背景完全不沾邊，他在一家跨星系的貿易公司上班，是裏面的中層管理人員，按照他的年齡也算年少有為，只是跟他哥哥一比，就顯得遜色許多。

馮宇帆見商渺遠答應，也跟著說：“那我也不打擾夫人了。”

餘珮點頭表示同意他門離開，現在她的全副精神都在商渺遠身上。她輕輕握住商渺遠的手腕，說：“來，我帶你去你的房間。”

這房子外觀看起來不大，內裏卻比想象中寬敞。

商渺遠已經很久沒跟人有過如此近距離的接觸，不得已開口道：“謝謝您，我可以自己走。”

餘珮松開他的手腕，抱歉道：“我一時高興，忘形了。”

商渺遠：“沒關系。”

帥府的樓梯長而窄，臺階邊有鑲嵌進墻壁裏的感應燈，靈敏度非常高，能夠準確分辨人的腳步聲，根據環境溫度和明度進行燈光喚醒。

餘珮一邊走一邊向他介紹：“這房子其實有些年頭了，像這些燈光設備，已經是上個世紀的古董，但你公爹念舊，覺得現代設備的智能程度已經遠遠超越人類的需求，所以一直不準換。”

商渺遠嗯了一聲表示應和。

餘珮走到二樓停下腳步，說：“拐角旁這間是培松的房間，對面就是培青的房間。”她推開周培青的房門，露出裏面的全貌，面積不小，由一架簡單的木質隔斷分成裏外兩個區域，收拾得非常規整，除了墻壁上貼的機甲海報，其餘完全是軍人的風格，海報上還歪歪扭扭畫著幾個桃心。

餘珮隨著商渺遠的目光看到那些海報，露出一個追憶的笑容，說：“那是他很小的時候貼的了，大概……小學二年級，一直貼著，因為太喜歡，長大也沒有揭掉。”

商渺遠從她的臉上看出了對兒子的思念，站在那裏陪著沒有出聲。

餘珮站了一會兒，才說：“以後有的是時間，到時候再向你介紹。”

她說完，領著商渺遠打開了隔壁的房門，門裏的擺設與周培青那間差不多，只是家具擺放的朝向稍有不同。“這是你的房間，裏面的東西都是為你準備的。”

商渺遠猶豫著走進去，在房間角落的書桌上竟然發現了一張嶄新的W家22寸最高配置的數位屏。“這也是……這也是給我準備的嗎？”

“當然。”餘珮笑著說，“咱們家除了你沒有人會畫畫，我也不懂，是咨詢了元帥單位裏相關的技術人員買的，聽說是最新款，不知道你用不用得慣。”

餘珮第一次與他見面時語氣就很親昵，當時商渺遠覺得她熱情得有些過分，心裏不禁懷有警惕，此時此刻看到準備如此周全的房間，內心終於還是動搖了。

餘珮說：“櫃子裏給你準備了一些衣服，你看看合不合適，如果不合適，改天咱們再上街去買。”

商渺遠：“不不不，很合適，不用再買了。”

餘珮說：“那好，你喜歡什麽自己買也是一樣的。”她說到這裏頓了一下，“培青之後每個月的撫恤金會直接匯到你的戶頭，雖然情況有些特殊，但我和元帥都是真心將你當成自己的孩子的。”

商渺遠受寵若驚地站在那兒。

餘珮沖他笑了笑：“你自己玩兒一會兒吧，也可以到樓下的花園走走，四樓有一間陽光房，雖然陰天，到裏面聽聽雨聲也不錯，一會兒午飯我來叫你。”

屋子裏的一切設備都是全新的，商渺遠打開書桌上的光腦，直接連到了自己的芯片上，不論是虛擬屏幕的穩定性還是系統的運算速度都堪稱完美，比他家裏那個不知快了多少倍。

想到這裏，商渺遠心裏猛然湧起一股泛著潮意的感情，盡管簡陋，幸福街的家卻是他永遠的窩，是他長大的地方，是父母留給他最安全的棲身之所。

衣櫃裏的服飾準備得非常齊全，由內到外，從正裝到休閑、運動服都碼放得整整齊齊。商渺遠對這些沒有興趣，他看了看，大致熟悉了一下，就重新關上了櫃門。

床邊的飄窗很大，能容納他整個人很舒服地躺在上面，如果有一只貓就好了，他想到了樓下的黛西，那只鋼筋鐵骨卻喜歡賣萌的機器狗。

商渺遠趴在飄窗的墊子上，沒一會兒竟然睡著了。

大概半個小時，他是被凍醒的，身上只穿了件襯衫，醒來沒過多久，就聽到什麽東西撓門的聲音。

商渺遠被嚇了一跳，這房子裏除了人，應該是沒有其他活物的，他想，該不會是黛西吧。

打開門，外面果然坐著黛西，它兩只發亮的前爪規規矩矩撐在地上，嘴裏叼著一個餐盤，盤裏盛著一碟果切。

商渺遠：“給我的？”

黛西不能動，只能用鼻子發出哼哼的聲音，是真的寵物狗的聲音，連神態也一模一樣。商渺遠從它嘴裏接過果盤，想到周知源元帥為了避免機器人超越人類而選擇機器狗，不得不說這行為與掩耳盜鈴無異。

他接過果盤見黛西還沒走，猶豫了一會兒，問：“還有什麽事嗎？”

黛西哼唧一聲，站起來湊到他跟前，把腦袋送到他空閑的那只手掌裏，竟是在索要愛撫。

等黛西啪嗒啪嗒擡著四條鑲了橡膠墊的鐵蹄下樓，商渺遠才發自內心的笑了，或許，元帥府的生活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可怕。

午飯時家裏仍然只有餘珮和商渺遠兩個，雨還在下。

餘珮戴著老花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，正在翻閱一本書，見他下來，說：“我讓廚房做了菠蘿古老肉，你喜歡吃甜口的菜吧？”

商渺遠在她面前沒那麽緊張了，說：“嗯，我喜歡菠蘿古老肉。”

餘珮摘掉眼鏡，見他臉上有剛睡醒的痕跡，笑了，道：“剛剛忘了告訴你，地下室還有一個小型健身房，培青在的時候常去，你要是想運動一下，也可以去那裏。”

商渺遠嗯了一聲。

兩人坐到餐廳，桌上擺著三菜一湯，量不大，剛好夠兩個成年人食用。

餘珮說：“你來了我就不寂寞了，他們忙起來沒有時間觀念，你在這裏，我好歹還有個一起吃飯的人。”

商渺遠不大會說漂亮話，只是微笑著嗯了一聲。

餘珮：“家裏從來沒請過保姆，只有一個黛西，他們兩兄弟從小到大是我親自照顧的，當時覺得兩個小孩聒噪得很，現在想來，當年那些日子實屬難得。”

商渺遠想了想，說：“少校小時候頑皮嗎？”

“皮得很。”餘珮聽他問起周培青，立刻起了談興，“不僅頑皮，膽子也大，他五歲那年，我一個沒有看住，他就不知道從哪兒捉了條蛇回來，把我嚇壞了，他還笑得開心。”

商渺遠：“那蛇沒有傷人吧？”

餘珮：“那混小子捉的是條仿真蛇，把我氣死了。”說完，她的笑容淡下去，臉色顯得悲傷。

商渺遠看出來，故意起了另一個話題：“那周培松呢？”

“培松比培青小兩歲，沒有他膽子那樣大，培青拿著仿真蛇調皮的時候，培松就把腦袋往我懷裏鉆。”餘珮臉上的笑容淡淡的。

商渺遠沒有再接話。

餘珮說：“家裏如果能再添個孩子就好了。”

商渺遠心想，那也只能等周培松結婚才行了。

下午商渺遠窩回房間裏畫畫，他婆婆說上樓去午休，整個宅子寂靜無聲，只有窗外淅瀝瀝的雨聲。

大概三四點鐘，他的房門響了兩下，本以為是餘珮醒了找他，不料開門一看卻是周培松。

商渺遠楞在當場：“……”

周培松：“大嫂一個人在做什麽？”

商渺遠：“沒……沒做什麽，在畫畫。”

“哦？畫什麽？”他自顧自地越過商渺遠走進房間，一直走到書桌前。

商渺遠這心理病是最忌諱人隨意侵犯領地的，原本他跟周培松就不熟，在公共場合見面尚且說不了兩句話，何況這是在他自己的房間，何況周培松還是個Alpha男性。

商渺遠一下緊張地白了臉，站在那裏呆成一根雕塑。

周培松問：“你的畫都是這種風格嗎？接不接包裝設計？”

商渺遠咽了口唾沫，說：“接的，但只管畫底圖。”

周培松：“有報價嗎？一般一幅多少錢？”

商渺遠：“看圖的覆雜程度，設定覆雜的價格會高一些。”

“我公司那邊這段時間出了一款新產品，包裝盒想做成國風的樣子，你能不能畫？”

“當……當然。”他換成了另一種緊張，“我可以試一試，包裝是什麽尺寸的？要求有人物還是沒有人物？或者什麽特定的吉祥物？”

周培松顯然沒有這方面的概念，想了想說：“等我明天找產品經理要了具體信息再告訴你吧。”

商渺遠是知道周培松的公司的，覺得這次機會實在難得，小心翼翼問：“你們公司，不需要試稿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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